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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连海谈左宗棠收复新疆
发布时间：2025-06-24
来源：道中华
今年是晚清名臣左宗棠逝世140周年。从受托整理林则徐的“西域舆图”，到抬棺出征收复伊犁，再到推广种植“左公柳”改善生态，左宗棠与新疆结下了不解之缘。为纪念这位民族英雄，知名历史学者纪连海近日在新疆采风讲学期间专门为道中华撰文，以期通过回顾左宗棠的丰功伟绩，带领读者探寻新疆的历史脉络，感悟今日新疆繁荣稳定、富庶团结的来之不易。
150年前，面对新疆的危局，六十多岁的左宗棠毅然决然出征，以“缓进急战”之策收复大片国土，用孤勇与智谋在历史长河中刻下不朽丰碑。
那么，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？
还要从“海防”与“塞防”之争谈起。
▲哈密左公文化苑浩然正气厅内的《浩气长存》画作。（图片来源：天山网）
（一）“海防”与“塞防”之争
1865年，中亚浩罕国的军事头目阿古柏趁大清王朝内忧外患之际，悍然侵入我国新疆，两年后又宣布成立所谓的“哲德沙尔汗国”，并自立为汗。
这时，沙俄也于1871年占领了伊犁地区，并和阿古柏签订条约，承认哲德沙尔汗国。英国紧步其后，承认阿古柏政权。
与此同时，日本也趁机构衅于台湾。
1874年，清廷内部围绕东南“海防”和西北“塞防”问题发生争论。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认为，丧失新疆无关紧要，主张移塞防之饷增补海防。而湖南巡抚王文韶认为，应专意于西北塞防。
▲李鸿章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陕甘总督左宗棠则主张“东则海防，西则塞防，二者并重”，不应用牺牲塞防的办法来加强海防。如果中国不能平定新疆叛乱，俄国人就会继续蚕食西北领土，西方列强也会从沿海进攻作为呼应。
在左宗棠看来，俄国比日本和西方列强的威胁更大，因为俄国和中国有共同的边界线，俄国既可由陆路，亦可由海路进入中国，而日本和西方国家只能由海上进入中国。
左宗棠还强调，西方列强通常为了商业特权而开仗，而俄国除了追求商业的利益外，还有领土要求。因此，左宗棠坚决要求发兵西征，收复失地。
▲左宗棠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左宗棠收复新疆的主张被清廷采纳。1875年5月3日，清廷发布“上谕”，称左宗棠筹办海防塞防的奏疏“所见甚是”，决定任命左宗棠为钦差大臣，督办新疆军务，授左宗棠关外用兵、粮饷转运等各项权力。这样，身兼陕甘总督的左宗棠又以新职踏上了规复新疆的征程。
（二）收复新疆，寸土必争
自从请缨西征，左宗棠就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，纵然是万丈深渊，也百折不回，宁愿马革裹尸。他在给家人的信中这样写道：“天下事总要有人干，国家不可无陕甘、陕甘不可无总督，一介书生，数年任兼折，岂可避难就易哉！”
根据新疆敌情及地理特点，左宗棠制定了“先北后南”“缓进急战”的战略方针。经过近一年的积极备战，左宗棠于1876年4月7日抵达肃州（今酒泉市），就近指挥收复新疆之战。
▲清军收复新疆之战路线图。（图片来源：《中国战争史地图集》）
考虑到饮水困难，左宗棠把清军分成千人一队，隔日出发一队，南北夹击拿下迪化（今乌鲁木齐）。
平定北疆后，左宗棠又指挥清军三路并进，挺进南疆。英国见中国军队即将收复南疆，出面“调停”，要清廷允许阿古柏残部在喀什噶尔（今喀什市）独立成国。左宗棠驳斥道：英人要想为他们立国，可以割英国土地给他们，为什么要拿我们的沃土做人情呢？
▲航拍南疆湿地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1877年5月下旬，大势已去的阿古柏暴病而死（一说绝望自杀或被人毒死）。南疆各族群众久受阿古柏的荼毒，纷纷拿起武器配合清军作战。
10月，刘锦棠部以破竹之势，驰骋2000余里，收复喀喇沙尔、库车、阿克苏、乌什等南疆东四城。西四城叶尔羌（今莎车）、英吉沙尔（今英吉沙）、和阗（今和田）、喀什噶尔之敌益形孤立，内部分崩离析，已降敌的前喀什噶尔守备何步云亦乘机反正。刘锦棠闻讯，立即挥军分路前进，连克喀什噶尔、叶尔羌、英吉沙尔。
1878年1月2日，清军攻克和阗。至此，整个新疆除沙俄侵占的伊犁地区外，全部收复。
这一仗打了两年。
此时新疆的大片土地已经回归，但左宗棠仍然不满意，因为伊犁还在俄国人的手中。于是他便上书朝廷，希望能通过谈判的方式要回伊犁，否则他便打到伊犁去。
俄国人不害怕清廷，但是左宗棠的威名他们非常熟悉，他们根本不想碰这块硬骨头。1881年，中俄签订了《伊犁条约》，伊犁再次回到祖国的怀抱。
▲新疆伊犁州：天山脚下秋日风光。（图片来源：视觉中国）
150年前，左宗棠出征新疆，英勇收复了祖国的西北边疆，用生命赢得了中华的领土完整。这种“寸土必争”的国土意识，必将被中华儿女永远继承。
（三）“左公柳”与“新疆棉”
左宗棠是以收复新疆等武功而彰显于后世的。但是，他可能没有想到，人们对他的纪念更多却是“左公柳”与“新疆棉”。
1875年，左宗棠受命率领大军收复新疆时，虽然还没有“碳中和”“生态平衡”等词汇，但左宗棠已经隐约感受到了当地人烧树之举，可能导致大地缺乏生机。因此在西征过程中，从陕西、甘肃至新疆，左宗棠带领将士们沿途广栽树木，形成“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”的塞外奇观。
后人为了怀念他，就将这些柳树、杨树敬称为“左公柳”“左公杨”。毫无疑问，“左公柳”承载着新疆各族群众坚决维护祖国统一的共同情感。
▲左公柳。（图片来源：哈密零距离）
新疆地广人稀，许多地方粮食短缺，物资匮乏。如何保证驻军和民众的生计，成为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。
对此，左宗棠提出了“以军屯为辅、民耕为主”的治边方针，通过“军民同种”的模式，缓解了当时新疆农业资源短缺的问题。
在西北推广种棉、种菜时，左宗棠常常为农民编写技术手册，如《棉书》《种棉十要》。左宗棠要求为每一块农田设置灌溉设施，通过“先凿井，一井可灌四十亩”的方法，确保足够的水源供应。
这些农业技术的推广，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效率，为当地农民提供了可持续发展的生产方式，为当地驻军提供了充足的粮蔬供应，使新疆的农业生产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，也为后来更大规模的屯田提供了实践经验。
▲左宗棠发吐鲁番厅札文（1878年），文中要求各地“刊刷种棉十要及农书”“拔除罂粟”“急种草棉”，充分体现了他对甘肃、新疆铲除罂粟、广植棉花的重视。（图片来源：新疆档案）
1880年，当左宗棠的部属杨昌浚在西北看到那煞是喜人的树木时，即景生情，吟诗赞叹道：“大将筹边尚未还，湖湘子弟满天山。新栽杨柳三千里，引得春风度玉关。”彰显出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。
天山地区降水很少，又非常寒冷。身肩重任的湖湘子弟们，之所以很少有人叫苦叫累，是因为左宗棠等将领能够身先士卒、体恤基层的官兵。
西北许多地方官也仿效左宗棠植树造林。他们还煞费苦心地在左宗棠当年所修道路两旁标立榜示：“昆仑之墟，积雪皑皑。杯酒阳关，马嘶人泣。谁引春风，千里一碧？勿翦勿伐，左侯所植。”
“左公柳”与“新疆棉”，作为左宗棠在新疆期间的另一项标志性成果，与他的屯田政策，共同推动了新疆的农业和经济发展，为新疆的稳定和繁荣打下了基础。
▲一台大型采棉机在新疆博乐市贝林哈日莫墩乡的棉田里采收棉花（2022年9月21日摄，无人机照片）。新华社发 于苏甫·艾尼 摄
（四）力主在新疆建省
左宗棠收复新疆后，为了维护新疆的稳定，他极力向朝廷建议，要在新疆建省，以巩固局面。
回顾当初的局势，左宗棠为何要在新疆建省？他是如何考虑的？
第一、阿古柏给新疆带来的影响。
从阿古柏入侵新疆，到左宗棠收复新疆，时间已经长达十年。阿古柏入侵带来的民族矛盾，是新疆急需解决的问题。
为了消除阿古柏带来的影响，只能采取与内地一样的行政制度。改变制度，是为了保证边疆的稳定。在中央政权有影响力时，是建省最好的时候，要是再拖下去，凭着清政府的腐败无能，新疆能不能保住，真的很难说，毕竟割地赔款是晚清的一大特色。
▲1910年的喀什噶尔街景。（道中华资料图）
第二、朝廷必须要彻底控制新疆。
新疆既是中国沟通中亚的必经之地，更是防止列强入侵的前沿阵地。正如左宗棠担心的那样：新疆不保，蒙古则不保，那京师危矣。面对清廷举棋不定，左宗棠用誓死之心来维护边疆的稳定。而建立行省，才能更有效地控制新疆，中国才能拥有更大的战略纵深。
第三、英俄对新疆的窥视。
英俄两国对新疆垂涎已久。如果被列强利用新疆的民族矛盾，从中作梗，那新疆的危机更大。只有稳定内部局面，才能减少列强的入侵，更有精力对抗英俄两国带来的危机。
▲1929年英国驻喀什噶尔总领事馆大门外景。（道中华资料图）
从这些因素来看，建省可以解决新疆的危机，更能稳固新疆的局势。
在左宗棠的努力下，1884年，清朝在新疆设省，这是新疆一次重大的改革。全疆分为4道，6府，10厅，3州，23县。
▲清时期新疆地图。（图片来源：谭其骧《中国历史地图集》）
从如今的角度来看，左宗棠对新疆的贡献，真的功不可没。与其说是破碎山河成就了左宗棠的功名，不如说是左宗棠创造了这一段历史。
作为晚清的“一块硬骨头”，左宗棠在众多晚清官员中无疑是另类的。他出淤泥而不染，点燃自身的正气，将其作为一团火把，在浑浊的时代照亮自己、照亮黑暗、照亮时代。这是他个人的荣耀和骄傲，更是国家之福。
（作者简介：纪连海，历史学者，中国民生研究院特约研究员，央视《百家讲坛》主讲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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